文渊系了骊龙剑,背了文武七弦琴,在紫缘、小慕容、华瑄三女引路下,急奔皇宫。来到午门之外,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,立时停步,说道:“这里死了人?”
三女四下环顾,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,有官兵卫士,有宫女太监,也有皇陵派的人,尸积御道,血洒宫墙,景象十分惨酷,令人作呕。小慕容定了定神,道:“死了很多,看他们服装,多半是士兵,有一些是皇陵派的。”文渊道:“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?”
小慕容看了一会儿,道:“尸体太多,一下子也看不出来,希望是没有……啊!”突然惊叫:“大哥……大哥!”
文渊大为震惊,叫道:“里面有慕容兄?他……他……”小慕容急道:“不,不是,大哥在前面!他、他……”不及说完,已经飞奔上前。紫缘牵了文渊的手,轻声道:“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,没事的。”文渊吁了口气,道:“我还以为……紫缘,师妹,带我过去。”
三人快步上前,来到协和门边,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,浑身浴血,身边放着一柄长剑,也是点染殷红。他见到四人前来,双目一瞪,低声道:“他妈的臭小子,不好好休息,滚过来送死干吗?”声音甚为虚弱,轻浮无力,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,气势不衰。文渊道:“我可不是来送死的。慕容兄,你伤势如何?”
慕容修哼了一声,道:“不算什么!”往成群死尸一指,道:“这里所有皇陵派的,全是大爷一手杀干净。龙驭清那老贼,以为区区几掌就宰得掉我,嘿嘿,作梦!”
小慕容惊道:“大哥,你跟龙驭清动手了?”慕容修怒道:“废话,明知道我受伤,还问这蠢问题?除了龙驭清,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?”小慕容俏眉一扬,道:“黄仲鬼呢?”慕容修道:“他妈的,他可不在这儿!”
文渊心中大疑:“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,龙驭清造反,如此大事,他怎能不一同行动?”这念头才刚转过,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传来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那呻吟声甚是微弱,似是身负重伤,气力不继。
只听慕容修道:“你们来得也算正好。小妹,里面有个傻丫头,你把她带走,省得碍手碍脚的,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……”说到这儿,忽听那声音自门内骂道:“大慕容,你说什么?谁……谁是……呃、咳……”话还没能说完,便是几声咳嗽。
她一说话,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。华瑄叫道:“是蓝姐姐?”
走进去一看,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,双戟摆在身边,抚胸喘息,身上血迹斑斑,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。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,手臂裸露至肩,余下衣衫也残破不堪,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,一见众人来到,脸上先红了几分。小慕容进门看了,转头一瞥兄长,道:“大哥,你伤成这样,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吧?说实话,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?”
慕容修一愕,紧接着破口大骂:“他妈的,你这死丫头!你当你大哥是什么人了?”小慕容笑道:“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,才这么问啊!”慕容修呸了一声,又骂一声:“死丫头!”往门内一指,道:“废话少说,快快把她带出去,若不是这丫头坏事,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!”蓝灵玉低声道:“谁要你多管闲事,活该!”慕容修怒道:“嘿,到底是谁多管闲事?”
文渊目不视物,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,但听两人说话,慕容修精神尚足,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,气息不顺,当下道:“慕容兄,蓝姑娘,这是怎么回事?驭清到哪里去了?”
蓝灵玉轻声道:“龙驭清……现下不知在哪儿了。”她略为调息,呼吸稍顺,又道:“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,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,要我们先进城来,去救皇帝。大姐、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,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来。但是我们到这里时,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了……”
文渊惊道:“靖威王也派人来了?”心中一阵不安:“要是情非得已,必须杀伤赵姑娘的家人,可该如何是好?”
蓝灵玉微微点头,道:“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。我跟四妹跟进去,被龙驭清和他儿子察觉。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,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,简直……简直快追上了黄仲鬼……”小慕容一惊,道:“追上黄仲鬼?这……怎么可能?”
蓝灵玉道:“奇怪就在这里,我看他出手奇猛,招招威力惊人,可是却像是打得十分辛苦,神情不太对劲。”朝门外一看,脸上微红,轻声道:“我跟四妹打不过他,被他捉住,他……他想要……”忽地不语。小慕容看了她身上衣衫,便即了然,道:“后来呢?”蓝灵玉道:“正好你哥哥来了,这才逼退了龙腾明,让我们趁机逃出来。可是,他……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。”说到这里,隐隐听得慕容修骂了一声:“他妈的!”
蓝灵玉停了一会儿,又道:“后来任大侠也来了,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,跟一位老人,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”穆尊使“。”文渊道:“是穆言鼎前辈,他将”文武七弦琴“拿来还我,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。”蓝灵玉眼睛一亮,道:“果真如此?这么说来,皇陵派少了一名大将,要对付龙驭清,尚有可为。不知怎地,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,龙腾明如此,葛元当也是,只没见到那卫高辛……”
华瑄道:“蓝姐姐,那卫高辛已经死了!”蓝灵玉一怔,道:“死了?”华瑄向门外一指,道:“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,被文师兄杀死了。”蓝灵玉脸色甚惊,道:“当真?文……文公子他不是……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。
华瑄轻轻点头,黯然道:“是啊。”望望文渊,道:“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害!”
慕容修突然抬头,道:“文渊小子!”文渊道:“什么?”慕容修站起身来,道:“你当真杀了卫高辛?”文渊点头道:“是。”慕容修道:“好,怎么杀的?”
文渊道:“我出了两剑,废了他的双手,再一剑刺死他。”
慕容修道:“你可有受伤?”文渊道:“没有。”
慕容修凝望文渊,突然哈哈大笑,叫道:“小妹,过来!”小慕容走了过来,道:“干嘛?”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,笑道:“你的眼光还真不差,挑了个好家伙!”小慕容脸蛋一红,道:“大哥,你说什么呀?”
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,拍了拍文渊肩膀,道:“小子,听好。龙驭清的功力,你早就领教过了,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,极难对付,除非本大爷出马。
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,先受了伤……“说到这儿,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,慕容修自然不知,又道:”……想杀龙驭清,只好靠你,和那姓任的胡渣鬼。
杀不了,就跑!无论如何,保命第一,求胜其次,以后大爷治好了伤,还可以慢慢干掉他,你要是死了,叫我家小妹守寡,他妈的,大爷绝不放过你!“至于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,虽然甚是出奇,倒也没人多问。
文渊点头道:“慕容兄放心,小弟知道。”微微转头,道:“蓝姑娘,我任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?”蓝灵玉道:“当时我们只一照面,他就走了,说是要先藏了皇帝,叫龙驭清找不着,立于不败之地。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们到这附近,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,现在不知在哪儿,跟龙驭清动手了没,也不知道。”
文渊微一沉思,道:“好,我这就去找他们。小茵,师妹,你们留在这里,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,紫缘同我一起走。”
小慕容叫道:“不行,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,那太危险了!我们可得一起走。”
慕容修更不答应,道:“小子,你少开玩笑,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?去去去!
你们四个一起走,我有这一把剑,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。“文渊道:”还有蓝姑娘呢?“慕容修骂道:”呸!有我大慕容在,还怕谁伤了她?快去,快去!“
文渊心道:“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,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,实在不能犯险。”当下道:“小茵,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,有紫缘引路就够了,一会儿你们再跟上来。你们全部跟着我跑,虽然可以帮我,但是谁出了事,我却很难分身援助,还要顾着紫缘啊!”
小慕容衡量情势,心知此时无暇拖延,当下只得点头,道:“大哥一好些,我们马上过去。”华瑄看着文渊,心中百般担心,道:“文师兄,你小心!”
文渊默默点头,转头说道:“紫缘,走了!”紫缘跟在他身边,轻声道:“这儿地方很大,先往那儿去?奉天殿么?”文渊道:“正是,就先去那儿。”
两人并肩急行,文渊托着紫缘腰后,真气轻送,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。
紫缘指明去路方向,两人越过金水桥,直奔奉天门。偌大皇城,此时竟不见一人,煞是寂静。
紫缘见四下无人,正要通过,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,急升二丈,只听嗤嗤声响,三枚飞刀插在两人起脚地上。文渊趁势真气一沉,轻飘飘地向前滑去,一掠三丈,又是一跃。只听一人喝道:“想走?”一道身影从旁闪出,挥刀斩向文渊。紫缘还没看清楚,便见银光一闪,文渊已然拔剑,骊龙剑先断单刀,连刺四下,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,顿时倒地。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,否则以骊龙剑之利,便可断其四肢。
文渊一撇长剑,道:“是不是皇陵派的?”那人怒道:“是又怎样……”文渊二话不说,往他太阳穴一踢,那人顿时永远住口。
紫缘看得心惊,尚未定神,文渊已道:“快走,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人,要加快脚步!”紫缘神色茫然,握住了文渊的手。
才过奉天门,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。文渊听风辨位,出剑如电,又已杀了两人。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,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围了上来。这几人武功差的,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,武功强的,几乎可比龙宫派狻猊、睚眦两太子,或是巾帼庄凌云霞、蓝灵玉,连番进击,战力着实惊人。
但是,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,也能悄悄感受到,文渊和平常不一样。她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,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,一股迥异于平常的杀气。
一剑,一剑,又一剑,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,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──当然他也看不见。
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,文渊长剑指地,朝紫缘道:“走罢!”
紫缘静静点头,应道:“好!”
她初时担心,这时却已安心了。这份杀气,不同于向扬的雄烈,慕容修的狂傲,龙驭清的霸道,而是出奇的肃穆。
紫缘牵着他的手,轻声道:“渊!”
文渊侧首道:“什么事?”
紫缘看着他的脸,轻轻地说道:“可别让我担心。”
文渊静了一下,如平时一般地微笑,道:“好。”
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,骊龙剑当先开路,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,无人来阻。一进殿中,文渊脸色立时凝结,手中长剑直指丹墀之上。紫缘看得分明,更是脸上泛红,身子微微发抖,朝文渊轻声道:“龙驭清!”
奉天殿里,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,而且还不只一个。殿中至少有二十多个男人,正捉着宫女们疯狂奸淫,龙椅前后,围着三个嫔妃模样的女人,衣衫散乱,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摸,两个跪在龙椅之前,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巨大阳物。
座中人身穿龙袍,满脸骄横,目光却又凌厉生威,盯向文渊与紫缘,犹如两道电光一照。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,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帝,而是龙驭清。
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,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,却没半分轻晃。龙驭清冷笑一声,并不说话。